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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所謂



從胡適《容忍與自由》一文反省台灣社會     


   

 台灣社會近年來焦躁不安,自前年兩岸服貿協議送立院審查後,更趨嚴重,去年三一八學運猛然而至,反核抗爭隨之而起,圍警局、反風力發電、反自由經濟示範區風起雲湧,一時之間各部會經常成為被路過、占領的目標,致使經濟部大門深鎖半年後才重新開放。社會的浮躁,實為台灣經濟發展的一大隱憂。

然而,這股焦躁不僅見諸立院及街頭,網路上更是風風火火,每有議題必有來自網路舖天蓋地的漫罵,加以媒體放大檢視,其間就事論事者固然有之,借理逞怨者也所在皆是,苛薄狂論匯成滾滾洪流,沛然莫之能禦。不論是總統、政治人物、宗教領袖、明星藝人,一旦成為洪流淹沒的對象,那將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。

遠的不提,就以近期慈濟因內湖園區開發案遭圍剿為例,一時之間這個曾是台灣引以為傲的慈善團體,竟成了一無是處的組織,例如為讓善款保值竟被斥為投資邪惡基金,資源回收則被說成搶奪拾荒者的生計,連在台南辦學也遭抨擊享受特權,值此之際,願挺身而出講句公道話的人少之又少。

再如近期藝人李蒨蓉一家參觀阿帕契直升機一事,連日來罵聲四起,揶揄嘲諷俯拾皆是,有人批評其無知,有人罵她白目,更有人指控她侵害國防機密,影響國家安全,還有種種不堪入耳的話,然而易地而處,在部隊同意參觀及攝影下,有誰會想到此舉已危及國家安全?多數人一定會認為部隊長官同意了肯定就沒有問題。今天不少人事後諸葛,嚴辭批評李蒨蓉,但反躬自省,自己真的那麼了解國安的分寸嗎?平日真的這麼遵守法紀嗎?

我們認為,那些懂國家安全的軍人在此一事件自然是難辭其咎,但台灣渙散的又何獨軍紀,法紀不也是如此嗎?君不見大台北河堤公園皆有樹立禁止放煙火、烤肉的告示,彰彰明甚,但有誰把它當一回事?濱江街旁松山機場管制區告示牌上明明寫著禁止攝影,但長期以來卻是台北人假日看飛機拍照的熱門景點,警車巡邏至此也不以為意,如此有誰會覺得這是違法?

質言之,長期以來台灣社會並沒有恪遵法規的文化,遑論近年兩岸關係日趨平和,敵我意識漸趨淡薄,由是而小民百姓疏忽國家安全,孰令致之?而以此苛責李蒨蓉,未免太過。近日漫天蓋地的批評,批評者彷彿充滿國安意識,果真這些人對軍紀如此之尊重,對法紀的服從自然也不應該例外,不知他們是否也從未在機場管制區拍過照,在河堤烤過肉或放過煙火?

國家的法規及軍紀自然應該遵守,如今台灣社會缺乏這種自我約束的文化,必須加以改正,然則風俗之厚薄奚自乎?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嚮而已。而這一二人自非如李蒨蓉這樣的小民百姓,也非那些夸夸其談的名嘴,而是握有公權力的行政官員。如果官員平素不盡力維護法紀、軍紀,偶爾回神就要以法紀、軍紀入人於罪,真可謂不教而殺,這絕非一個文明政府該有的作為。

台灣浮躁的人心起自於立院的杯葛漫罵,形之於名嘴的數黑論黃,如今已擴散至網路的圍剿成習、苛薄成風,台灣社會的理性正一點一點流失,焦躁卻與日俱升。面對問題,耐心理解的人愈來愈少,群起附和的人愈來愈多。這一陣子反服貿、反核四、反示範區、嘲諷馬總統、叱責慈濟、揶揄李蒨蓉,此起彼落,議題容或不同,但漫罵裡頭所沸騰的血液卻是一樣的。這樣的浮躁於個人有害,於國家社會之為害更烈,台灣倘不能回歸敦厚的人心、容忍的美德、恪守法紀的文化,最後恐怕只會在浮躁苛薄的漫罵中自我銷熔。

胡適曾於民國四十八年的自由中國半月刊發表《容忍與自由》一文,他說:「年紀愈大,越覺得容忍比自由還更重要,有時我竟覺得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,沒有容忍,就沒有自由。我現在常常想,我們還得戒律自己:我們若想別人容忍諒解我們的見解,我們就必須先養成能夠容忍諒解別人的見解的度量。」此文雖寫於五十年前,有當時的時空背景,但如今讀來仍如暮鼓晨鐘,發人深省。台灣一切的焦躁浮動,皆來自於缺少容忍別人的度量,如此社會浮躁下必將使得階級更加對立,社會凝聚力日漸流失;缺少這個容忍互信的社會資本,就算凱因斯、亞當斯密再世,也救不了台灣的經濟。

在法律之下,對違規者不應姑息,但在思想、政治及社會議題的見解上必須有容忍的度量,絕不可恣意以苛薄言語加諸於人。容忍不是姑息,而是凝聚台灣社會資本的敦厚文化,沒有這個文化,台灣很難成為文明進步的國家。我們還是以曾國藩所言來做為結語:「風俗之厚薄奚自乎?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嚮而已。」希望所有擁有權力的人能對此深切反省,並為台灣社會盡上一份心力,則國家幸甚,社會幸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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